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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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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師與其弟子們住在佛寺專門為他們騰出的一個院子。院子有後門,寧鹿出去時,完全沒必要和前面的和尚們撞上。

寧鹿在深夜裏背著國師、再提著自己的包袱,她輕松無比地走過小院。

院中楓紅杏黃,爛爛一派。

原本應該清醒值夜的弟子們都昏昏沈沈,陷入沈睡中。他們對國師被寧鹿擄走的事一無所知。

寧鹿背著人,已經出了佛寺,見到了自己藏在樹林裏的馬車。她才松口氣,卻忽的目光一凝。

因斜對角,忽然冒出一個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的小和尚。

小和尚看到了她,也看到了她背著的昏迷的國師。且寧鹿另一手提著包袱,這架勢……小和尚目瞪口呆。

他半晌才鼓起勇氣上前,追問:“夜過三更,這麽晚了,女施主是要帶國師大人去哪裏?”

寧鹿太理直氣壯了。

她挑眉,向自己手上的包袱瞥一眼:“你看不出?”

小和尚快哭了。

恐怕他後悔自己出現在這裏,更後悔自己看到了小公主想逃跑的一幕。

小和尚道:“女施主這、這……這樣於理不合!若是方丈知道……女施主縱是自己要走,也請留下國師大人吧。”

寧鹿哼了一聲。

她威脅:“少廢話,再多說一句,我連你一道打暈帶走。”

小和尚:“……”

寧鹿趾高氣揚走過糾結的小和尚身邊,她已經路過他了,腳尖突地踢上地上落葉間藏著的一枚石子。

那枚石子向寧鹿身後竄去,準確無誤的,下一刻,寧鹿聽到身後小和尚“咚”的一聲撲地聲。

寧鹿滿意地點了點頭。

起碼她要為自己的出逃爭取一整夜的時間出來。

--

國師不知被敲暈了多久,他腦子發脹、昏沈沈醒來之際,感覺到了身下顛簸。

是在一輛前行的馬車上。

在任何不可知的情況下,國師習慣性地想為自己占個蔔。卻發現自己動不了,自己完全被綁住了。他只能大概掐算一下,算出這是和寧鹿有關。

國師睜開眼,打量這馬車中的環境。

只有他一人被綁坐著。

旁邊扔著一個碩大的包袱。

國師低頭,想到了自己被打暈前,是寧鹿來親他。他當時心軟,想著反正是最後一次,就默認她的索取了。現在想來,他真是太傻了!

她根本不是情動至極所以落淚、親他,她是有預謀地落淚、親他!

而完全被她情緒左右的國師,感覺自己如同傻子一般,被她肆意玩弄!

還被她綁了!

國師目中生怒,他聲音微啞、怒而吼道:“寧鹿!”

馬車停住了。

車門掀開,一個紅衫白裙的小姑娘鉆入了車廂內。她眼如雨水沖洗過的黑曜石一般,清亮潤盈,光華瀲灩。而她笑瞇瞇,面白唇紅,不正是又換了一身漂亮衣物的九公主寧鹿麽?

寧鹿跟他打招呼:“國師醒了呀。”

她說:“多虧國師大人為我改好的路徑圖,咱們走了大半天了,一個衛國追兵都沒遇到。我還路過了一個賣柿子的攤販,買了好多柿子,國師要吃麽?”

國師神色冷淡,看她施施然地跨坐在了他對面,從包袱裏摸出一個火紅柿子來。

國師道:“你如此對我,全然不愧疚麽?”

寧鹿笑一下。

她說:“沒辦法,我國破家亡,不再是昔日想要什麽都能得到的小公主了。我的道德被刷新了下限,現在對我來說,做什麽好處最多,我就做什麽。”

她問他吃不吃柿子,他全然不接她的話。寧鹿聳了聳肩,自己擦了擦柿子,開始啃了起來。

寧鹿安慰他:“國師大人也不必急,我只是想帶你一起去越國。我是想讓你幫我跟越王說話的,畢竟我又不認識越王,還是個小姑娘,我一個人去,人家說不定不想搭理我。”

國師臉色稍微緩一下。

只是去越國,不是要、要……玩弄他的身體,他還比較能接受一點。

是了,是他之前想岔了。

到底是一個公主,寧鹿不至於那麽壞。

國師道:“那你綁著我是什麽意思?”

寧鹿道:“你能掐會算的,我怕你有什麽手段和你的弟子們聯系,讓他們追來與我搶你啊。那麽多人,我可搶不過。而且我也沒有將你綁得那麽緊……你是不是被綁得不舒服?那我……”

國師期待她為他松綁。

但是寧鹿想了想,湊過來說:“我換種綁法,幫你換個姿勢。”

國師抗拒,面無表情:“滾。”

寧鹿委屈,嘆口氣。

兩人就坐在車上,面對面。國師滿面霜寒,看對面的小姑娘很認真地吃她的柿子,一口又一口。她吃還不好好吃,有柿子汁流出,她直接伸出舌尖去勾。粉紅若靈蛇,輕輕伸出來試探。

東戳戳,西咬咬。

少女睫毛如扇覆在眼上,她唇瓣嫣紅,腮幫被塞得滿滿的。似察覺到他的註視,她忽然擡起明眸,勾著魂一般地看著他笑。

國師受不了地移開目光——這是怎麽個詭異的吃法!哪有好姑娘是這麽吃東西的!

他臉一下子被她給弄紅了。

而感受到臉上的燥熱,國師心中更惱。

他深深吸口氣,心中默念太上忘情,讓自己不要受寧鹿這個小妖精的影響。

國師平靜下來後,試圖與寧鹿溝通:“你這般對我,是徹底不想與我好好相處了麽?”

寧鹿太委屈了。

她說:“我想好好與你相處,你不肯啊。我是被你逼到這一步的。”

國師:“愛一個人,自然是要尊重他。你口口聲聲喜歡我,就是這麽尊重我的?”

寧鹿一怔。

國師見她偏頭思考,似乎略有意動,他變本加厲:“你要是還這麽綁著我,便是不喜歡我。你打算從此後就不喜歡我?”

寧鹿看著他,她露出為難的神色。

她小聲:“國師大人,我以為你知道咱們之間的默契呀。”

國師疑惑。

寧鹿一雙清澈眼眸巴巴地看著他,再次小聲:“我以為你沒那麽喜歡我,我也沒那麽喜歡你。你我之間心知肚明,為了各自的原因在互相應付對方。”

國師:“……”

寧鹿很疑惑:“難道我們之間不是這種虛情假意的關系麽?難道你還真的是特別喜歡我假扮的我哥?我以為你只是半推半就,想幫黎國留一個種子而已。如果你確實真心實意喜歡我哥的話,那你的表達能力實在太過委婉,恕我看不出來。”

國師:“……”

寧鹿同情道:“如果你真的那麽單純的話,那我確實是一直在應付欺騙你了。太對不起了,我不知道你是那麽善良純潔的國師大人啊。”

國師木著臉。

好吧,是他要求高。

原來小公主一直也能看出他的心思。他和她,確實是在互相利用,互相成就。

然他沈默之時,寧鹿轉而又笑嘻嘻:“不過以前那些,過去也就過去了。我現在是用我自己的身份面對你,我哥喜不喜歡你我不知道,但我還算喜歡你。你放心,縱是不得已要一路綁著你,我也會好好待你的。”

國師:“呵呵。”

寧鹿嘆氣,想他現在不信她,但是沒關系,前往越國還挺久的,他們總會找到最適合二人的相處方式。

寧鹿忽而說:“不知我哥現在在哪裏,是什麽情況。他好奇怪,按說這麽久了,他也沒有試圖聯系我。國師大人,你能算出我哥在哪裏麽?”

國師沈默。

這一次,他是真的一句話也不說了。

他心知肚明寧業為了寧鹿,要去做些什麽。

他看著小公主的面容,心中生出許多憐惜來。他輕聲:“……吃完柿子就出去趕車吧。”

寧鹿:……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說話?提起她哥,他就變得好說話?

他不會真喜歡他哥吧……不,她不信。

寧鹿狐疑地鉆出馬車,繼續趕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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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提國師弄丟後,佛寺中那些弟子是如何焦急、如何追下山去找人,寧鹿帶著國師離開,寧業這邊,情況確實有些危急。

衛王自以為找到了九公主,便不在此地停留。他一邊派軍隊去收整黎國各個城池,一邊已經折返,打算回衛國王都。

而在這期間,寧業一直被關著,被鞭打。

衛王每日都問九公主有沒有屈服,但是始終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,讓他怒而焦心。

想不到一個小姑娘心性能強到這個地步。

換他的隨便一個下屬,被人天天這麽對待,這時候就算不屈服,起碼也該讓人傳話來,和他談一談吧?

難道他還真的想殺了九公主不成?

這些日子,衛王對九公主想殺自己的怒火,越來越淡。因他也抓到了九公主,他也讓人鞭打她了……他現在只是想讓她屈服而已。

在一所驛站中休憩,衛王沒有聽到好消息,臉色鐵青之時,那被下令去看守九公主的下屬慌慌張張地來報:“王君,不好了,九公主暈過去了!”

衛王不耐煩:“那等她醒了再逼問就好了。”

下屬臉色更白:“可是、可是她……她都快沒呼吸了啊。”

衛王臉色大變:“什麽?!快去請醫師!”

衛王回返王都一路,寧業不是被關在馬車上,就是到了驛站後,被鎖在黑屋子中。衛王從來沒有好好給他提供個休息的場所,這會兒聽到寧業情況不妥,他才急忙把人搬出了糟糕的環境,準備了一間幹凈的屋舍。

衛王親自去看望寧業。

被褥下,少年閉目,濃黑長發散在枕間,幾綹黑發拂面,臉上盡是冷汗,唇與臉色一樣蒼白。他的頸部秀美,再往領下,卻已經能看到鮮紅鞭痕,淩厲耀目。

少年如一捧清雪,在日光下漸漸融化。

衛王抱著她,不敢看她身上的傷,他心中生出恐懼感,覺得自己要失去她。他坐在榻邊,將人摟抱在懷中,手顫顫地伸到懷中少年鼻下。

衛王目眥欲裂:“寧鹿!寧鹿!你給我醒來!我絕不允許你死在我這裏!”

他又拍床板,轉頭向身後發難:“醫師呢?為何還不來?”

醫師背著醫箱,匆匆被喚來。衛王讓出位子,讓醫師治療。

而衛王站在屋外來回踱步,想著屋中少年的身量,他心中生起了後悔之情。想寧鹿只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而已,自己何必與她計較呢?若是她能夠好起來……若是她能夠好起來……

半個時辰後,醫師汗流浹背地出來,跪在地上告訴衛王,說保住了屋內人的性命。

衛王松口氣,才要沖入屋中。

醫師道:“王君,屬下為屋內人治療時,發現一件事……”

衛王掛念屋中人,心不在焉:“什麽事?”

醫師頭抵在地上,不敢擡頭看衛王表情,一鼓作氣道:“屋中人是個少年,並不是少女。恐他不是王君要找的九公主寧鹿,而是另有其人。”

衛王:“……”

他脫口而出:“絕不可能!”

然後他又忽然一僵,因想起下屬們告訴過自己,逃出黎國王宮的,是一對雙胞胎。

如果這人不是九公主寧鹿,必然是她的哥哥,七皇子寧業……

衛王臉色難看至極。

醫師瑟瑟發抖地問:“王君,如此,還繼續為他療傷麽?”

衛王沈默許久後,咬牙切齒:“……繼續療!”

寧業醒來時,是在深夜。黑漆漆中,他睜開眼,正判斷這裏是何處時,黑暗中,傳來幽幽男聲:“你醒了?”

聽出是那個衛王的聲音。

衛王日夜守著他?

寧業訝然了一下,卻沒吭氣。

衛王寒聲:“七皇子寧業,你真的好手段。用和你妹妹完全一樣的相貌,用以假亂真的少年相貌,和你妹妹一起,將本王玩弄至今。你便不擔心,本王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,就會殺了你麽?”

寧業躺在床上,聽到這話,他才側頭,看到了坐在屋舍角落裏的青年。月光照在那青年身上,他面部輪廓深邃,眼神覆雜。

寧業微微一笑,開口:“原來王君終於知道了。”

衛王:“若是你告訴我,寧鹿現在在哪裏,我便饒你一命。”

寧業笑。

少年目中生起調皮色:“你猜呀。”

衛王猛地起身,幾步到床前,一把揪起床上那個少年——他與少年蒼白面容相貼,眸色陰鷙十分,低聲:“你真不怕我殺了你?”

衛王是軍人,殺伐果斷,身上帶有血腥之氣。

青年氣勢向他壓來,若是尋常人早已生懼,寧業卻漫不經心:“怎麽會呢?我是鹿兒的親哥哥,你不想徹底失去我妹妹,自然不會殺我呀。”

他神色蒼白,眸子卻清亮。他就像個調皮的不通俗事的少年一般,只是笑得有幾分古怪:“你非但不會殺我,你還會將我帶回王都去。對不對,趙明宣?”

趙明宣目中生惱,一把將人丟開。他走到窗前喘氣,手撐在窗臺上,久久無言。

--

山路不好走,寧鹿仰望山路後,當機立斷,在山下,將自己的馬車賣了。

然後牽著繩索、背著包袱,領國師一起登山路。

寧鹿看著輿圖,點頭:“等再爬過這座山,再過最後一段路,咱們就能到越國了。”

國師幽幽在後:“你手中的輿圖,是我幫你改的。”

寧鹿回頭,對他嫣然一笑:“對呀!所以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嘛。”

寧鹿想到什麽,拉他一起坐在樹下,從包袱中取出幹糧要他吃。

國師別目。

他天天吃這種幹糧,早就惡心得不想吃了。虧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公主,居然能把幹巴巴的餅子吃得有滋有味。

看國師不肯吃,寧鹿心裏罵他毛病多。

她拿著餅子,餵到他唇邊,他躲著不吃,她便誘哄他:“稍微吃一點兒嘛,一會兒要和我一起登山路。就你這體質,本來能不能爬上山就是個問題了;再一點都不肯吃,半途從山上跌下去、掉下懸崖,那就糟了。”

不管她怎麽說,國師都神情懨懨,不肯吃。

寧鹿心裏焦急。

寧鹿語重心長:“你要好好吃飯啊。”

國師:“你這話說的,和生病了要喝熱水一樣,有異曲同工之妙。”

他是懟她在說廢話。

寧鹿無語半天,說:“……你有沒有覺得你自己嘴越來越毒了?”

國師微微一笑,悠悠然不理她了。

寧鹿無法,只好用出殺手鐧:“你再不吃,我就嘴貼嘴地餵給你吃!”

國師向她看來。

他說:“你知道你這種手段,是山大王用來欺負良家婦女的行為麽?”

寧鹿太委屈了:“誰願意當山大王,欺負你這個良家婦女啊!要不是你不願意配合,我嬌滴滴一個小姑娘,用得著這樣麽?”

國師看她氣得跺腳,他坐在樹下,目中生了笑。

他諷刺她道:“嬌滴滴一個小姑娘?嬌滴滴一個小姑娘,可背不了你那麽大的包袱,還綁著一個男的,逼著跟你走。”

寧鹿:“我不想小鳥依人麽?可你看你的樣子,三步一喘五步一暈,我依得起來麽?”

國師氣。

想她不識好歹!

如果不是他開天眼幫她算命,他會虛弱成這樣?

寧鹿再次逼問:“吃不吃?不吃我就餵你了!”

說著,她就蹲下來,向他傾身。

美麗面容貼向他。

國師目生驚恐,往後退,屈辱道:“我吃。”

寧鹿心情覆雜,只好留一聲:“……哎。”

有朝一日,她居然要利用國師對自己的厭惡,去逼他就範,這種感覺,太糟心了。

--

國師始終是他們兩人中弱的那一方。

寧鹿本來賣了馬車,是想著反正馬也爬不上山。但是在之前的日子裏,國師一直是坐馬車的,到底沒有遭什麽罪。而現在,寧鹿就帶他爬了個山,到夜裏休息時,國師就開始發燒了。

寧鹿:“……”

這也太弱了吧?

不就走了幾步路麽?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囿點荏荇扔了3個地雷

WinifredMei扔了1個地雷,慕裏亞蒂扔了1個地雷,魚魚醬好菜啊扔了1個地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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